Wednesday, June 4, 2014

从结婚誓词等婚礼环节 看 当代中国性别语言和价值观

下面是2014年5月北京一对夫妻婚礼的誓词。正因为夫妻双方都是我极为珍惜的朋友,看了他们婚礼的录像,尤其是他们读结婚誓词的部分,我才久久难忘,想写下这篇博文。虽然这篇博文无法改变他们婚礼的过程,但是至少,它能弥补他们的婚礼在我心里应有的意义。

他们的结婚誓词,也就是给我印象最深的部分,如下:


男:我宣誓,我愿意娶XXX为妻,无论你是年轻靓丽,还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暗淡美丽,步履蹒跚,我都将用我一颗真诚的心,永远地爱你、呵护你、保护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女:我宣誓,我愿意嫁XXX成为我的丈夫,无论顺境逆境,无论富有贫穷,无论健康疾病,我都将用我一颗温暖的心,永远地照顾和依偎你左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难看出,在这两段新郎和新娘的结婚誓词里体现的价值观是:男人最在乎的是女人的相貌,而女人最在乎的是男人的金钱和地位。这样对性别角色的定义和对社会的价值取向的态度,在二十一世纪所谓“国际化”的都市北京,未免保守和落后了些。

可以说,这两段誓词给我的印象是震惊:婚礼本应是神圣、圣洁的,但是这样的誓词庆祝的未免不是夫妻双方跨越自我、合二为一的真爱,反而是在宣扬男女有别、拜金思想和图慕外表美的虚荣心理,让我不免为这他们精心策划的婚礼感到一丝可惜。

婚姻是对爱情和意志的赞美,二人因为相爱而走到一起,因为有跟对方携手一生的意愿和意志而结为夫妻。如果婚姻只是郎才女貌,这样的婚姻不会持久,也不应该是社会想看到的。如果婚姻只是建立在物质财富的基础之上,这样的婚姻会很脆弱,也不应该是一个健康、和谐的社会提倡的。

更何况,相貌不是女人唯一的标签。在现代社会,女人远远不是男人家里的摆设。尤其在婚姻中,女人和男人的地位是完全相等的,一个幸福的婚姻离不开夫妻双方共同的努力。一个有智慧的女人是营造幸福家庭的决定者、男人事业的参谋者、自己事业的策划者、幸福生活的实践者、战胜各种困难的勇士、以及对后代影响最深的教育者——这些女人的品质也都是现代社会的男人极其看中的。在结婚誓词中,仅仅称赞妻子现在年轻的容颜,完全忽视了她的人格魅力、教育水平、为人处事的能力等等,对女性——尤其是这一位具有上述所有品质的新娘——是不公平的。这样的性别语言不应该属于二十一世纪的、向往成为世界大国的中国。

类似的,挣钱的能力也不是衡量男人唯一的标准。在现代社会,男人不再是家庭中唯一的收入来源。一个成功的婚姻,也绝对需要丈夫为家庭、为婚姻的积极投入。男人的人品、性格、智慧、教养、忠诚、体贴、细心等等,都是现代社会的女人非常在乎的。这位新郎除了工作能力以外其他的在新娘眼中的优点在这段誓词中都被忽略了。我不是说结婚誓词应该像成绩单一样罗列新人所有的品质,但是目前这段结婚誓词中过分强调的肤浅的外表美和世俗的金钱观,和相濡以沫、百年好合的婚姻的本质南辕北辙。

虽然结婚誓词的后半部分非常真心和得体,但是我希望,这后半部分变成誓词的前半部分和唯一的内容。

除了婚姻誓词以外,这场婚礼还有一些过于 “搞笑” 、“世俗” 的环节,或多或少地给婚姻的严肃和神圣打了折扣。比如,在证婚人宣读完毕新人 “婚姻有效” 的一段文字之后,司仪指引新人给证婚人三鞠躬。司仪说了一鞠躬,是感谢证婚人的帮助,二鞠躬,是感谢证婚人的信任,这些都很大方、大气、得体。但是接下来,司仪口气一变,说:“三鞠躬,以后用不着您了。” 可以看出,新人和证婚人都一愣,显然未曾期待听到这样的主持词,但是都只能略显尴尬地笑笑了事,权作自我嘲讽罢了。对于新人来说,沉浸在婚礼当天的喜悦中,加上司仪一贯的 “搞笑” 风格,对这言论应该不会太留意。但是这种再明显不过的 “办完事就走人” 的世俗态度不知道给证婚人心理留下了什么滋味。

再比如,在新婚夫妇给双方父母敬茶的环节,新娘刚给爸爸敬了茶,司仪先问:“(茶)甜不甜?” 这位父亲说:“甜。” 然后司仪干脆利落地来了一句:“钱。” 看得出来,这位父亲和他的新婚女儿都愣了一下,但是随着在场来宾开始笑出声来,他们也只能尴尬地笑笑。父亲随后掏出准备好的钱包给了女儿,敬茶环节随即结束。虽然父母在儿女结婚的时候给儿女钱是中国婚庆的习俗之一,但是如此堂而皇之地、不加掩饰地把爹妈给儿女的心意 夸大成 儿女向爹妈 “要钱” 的算计,把茶和钱的 “交易” 展示在新人、养育他们的父母、和所有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面前,不免有些不体恤为人父母、为人儿女此时此刻复杂的心情。父母看到儿女嫁娶,在为他们高兴的同时,也一定会感叹时光的飞逝和想及未来没有儿女的家,会有些怅惘、有些失落。儿女离开父母与妻子或丈夫结合,在幸福兴奋的同时,也一定会体谅父母送他们离开家的心情,和对没有父母的护翼的未来的踟蹰。比起父母给儿女钱,父母关爱儿女、儿女体谅和孝敬父母才应该是更 “正宗” 的中国传统,但是在这样的商业化、世俗化、搞笑化的婚庆过程中,前者被发扬了,后者却被压抑了。即使是在现场被逗乐的来宾,事后也不见得赞同这样的主持。

当然,这些不是我朋友的责任,整场婚礼是婚庆公司策划的。虽然我的朋友一定参与了婚礼的筹备,也一定对司仪主持的风格有所了解,但是从他们和在场来宾的反映来看,我相信他们不全知道司仪在婚礼上究竟会说什么。当然,这也不全是婚庆公司的责任,因为他们也要迎合大众市场的口味。不过,婚庆公司也有引领大众口味的能力,所以如果要归根结底到一个具体的人或者机构,这俗气沉重的婚礼就是婚庆公司的责任。我真心祝福我的这对朋友的婚姻一生幸福,我也真心希望中国婚庆公司的婚姻观与时俱进,让结婚誓词、婚礼仪式反映出的价值观更多地赞美无私的爱、信任、忠诚等等,不要肤浅地强调外表美和拜金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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